雪茉叶岚

三次元忙碌中
这个号以后应该不会发任何东西了
只是个人拿来潜水存收藏的号

【方王】庄周梦蝶

受刺激了放飞自我的一篇方王。嗯我也是会写写方王的。

九千字,一发完。

超不负责的娱乐圈paro,实际并没有多少要素,跪求不要计较细节OTZ

一个大概不太常见的前提设定......写得我如履薄冰,希望没有太崩(。

带一点点双花和未来式的喻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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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谦曾经一度以为他总有一天会和微草新上任的老板当众吵起来。

空降、富二代、年纪轻轻的大少爷。随便哪一个词都足够人生出十二万分的不信任。学历高又怎样?身段气度好又怎样?稳重干练又怎样?他怎么就是怎么看这人怎么不顺眼呢。你看看他那双不对称的大小眼!

要不是林杰离任前专程过来对他好言相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整整一个小时,他多半就要直接去微草的董事会闹了——这种事情当然是无论如何不能做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吵起来。

倒不是王杰希做了什么而让方士谦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正相反,这完全是因为他几乎什么都没做——不是说他不工作,事实上王杰希作为一个比方士谦还要小上一点的年轻人,对公司里事务的驾轻就熟和工作效率以及敬业程度可谓无一不令人惊叹;这说的是王杰希作为微草的新一任老板,不要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了,他对于方士谦而言的存在感简直都淡薄到可以忽略。

这太奇怪了。

王杰希来微草一个多月,按说交接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而方士谦的生活从始至终风平浪静。林杰在微草内部给他保留的特权王杰希一点都没动,看起来也是真的不打算动;他作为歌手的所有事业计划原封不动地从林杰手上接过来,一切照旧,该筹备演唱会筹备演唱会、该准备新专辑准备新专辑、原定要赶什么通告上什么综艺,就算细节上稍有改动大体也没有什么变化,至于什么公司的财务经营啊董事会高层意见之类,这些从来都和方士谦没关系,现在也依旧没有关系。这么一个月过下来,他的感受竟然和林杰还在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以前往往都是他去办公室找林杰,而现在变成了王杰希来工作室找他。听起来多少像是方士谦作为乐坛一线大神、微草当家台柱在给新来的老板摆脸色耍大牌,然而两个人提起这件事情都十分心安理得、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方士谦说王总事必躬亲日理万机,与其浪费那个时间找人来通知我、等我把手上的事忙完、再过去他办公室,还不如他直接过来工作室找我;而王杰希表示视察员工工作情况也属分内之事,平时在办公室里坐得够久了,多走路预防腰腿痛,无妨。

总的来说方士谦在微草的日子仍然和以前一样自在舒坦。换新老板这种事情是个艺人都要遇到。相安无事,夫复何求。

但他总还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没有打算。”

喻文州很是狐疑地看了王杰希一眼,后者坦然无惧并不想理他——显然也没有说谎。

同样是大牌娱乐公司新换不久的年轻老板,喻文州和王杰希的区别大概在于他好歹不算是空降。而这个人本身也非常神奇。搁王杰希原先的圈子里喻文州的家世背景可谓是十分的不够看,然而他的交际范围关系网却广到不可思议,没人知道为什么,只能说是有本事。人不可貌像,也不该拼爹,王杰希当然不会自恃身份到拒绝和喻文州这样聪明有本事的人多来往。所以他和喻文州一向关系不错,就算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竞争对手了,也还是可以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

并且王杰希偶尔会愿意跟他讲实话。

“……你总不是要跟我说’我就这么看着他就满意了’之类的吧?”

“不啊。”王杰希秒答。

怎么可能。

他想要方士谦,想让这个人的一切都属于他的那种想要。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个才抛开家里所有公司不去非要跑去微草的。他明知这份欲望和世界上所有正在明恋暗恋、卿卿我我、谈婚论嫁的人一样,哪是如此浅尝辄止可以满足。

奈何某种意义上喻文州也没有说错,他现在确实什么都不想做——准确一点说,他不想用任何已知的套路去套路方士谦。那些泡在圈子里就没有人不会的、出了这个圈子也一样有大把人玩得熟练的手段,任何一种他都不想用到方士谦身上去。

——蝴蝶就是要在活着的时候才会翻飞翅膀,在草木花叶之间才能显出缤纷。要说把它做成标本锁进玻璃盒子里,那还真是不如在它还在人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多看几眼。

话虽如此,王杰希自己也知道这是种相当幼稚而且无聊的、和他的最终目的根本背道而驰的执着。对于他这样一个行事从来以目的为导向的人而言会有这种想法还去付诸实践实在是很不正常,不正常到有点神奇,神奇到几近诡异。这太可笑了。万一哪天让叶修知道了估计能嘲笑他一整年的那种可笑——同为京城里长大的小少爷他倒是知道这位从不露脸的乐坛歌神的真面目的。

又怎么样呢。

反正他就是不想。

方士谦原本就是他人生里一个彻底的意外。从第一次知道他开始,和这个人相关的所有事情对王杰希而言都是脱轨的。既然已经脱轨到这份上了,那再彻底一点也无所谓吧。

反正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也就只在这一件事情上有过任性。


“你开心就好。”

圈内人称“套路之王”的喻文州十分诚恳地总结。

这话本来就怎么听怎么敷衍,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是让人觉得一个字都不能信。尽管喻文州这回反倒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他自认也算阅人无数,而这其中王杰希和方士谦多少像是两位仙家:这两人纵使是在滚滚红尘里混得风生水起,实则却至始至终都带着点不同寻常甚至超脱凡俗的气质——正因如此当年他刚知道王杰希居然还追星的时候异常震惊,而知道他追的星是方士谦的时候立刻就淡定了。

仙家的事情哪能以常理而论,更何况南辕北辙还能绕地球一圈呢。

也说不定就是这么回事呢?








“我搞不懂王杰希。”

方士谦窝在房间里跟张佳乐和黄少天开着三方视讯。他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单听话本身十分正常,从他嘴里说出来,不正常到连黄少天都被噎了十秒。

“……讲道理吧谦哥,说得好像你什么时候搞懂过谁一样。”黄少天回过神来简直是要跳起来以表达他的惊诧,“而且谁这么大脸面啊居然能让你肯动脑子花心思去搞懂??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佳乐没什么表示。一来黄少天已经把他能吐的槽全吐完了,二来比起黄少天他反而微妙地更能理解方士谦的感受。


和出道时间尚短、作品多是快节奏舞曲、还在刷阳光帅气小鲜肉人设的黄少天,以及虽然本人没有那个意愿却被公司认为相貌和气质的确合适、如此更刷粉也保险而走了文艺美男路线的张佳乐不同,方士谦在圈里是个纯粹到多少显得有点清高的实力派。他长得能算好看,但放在娱乐圈里就并不如何出众;综艺节目、杂志摄影之类偶尔参与,并不像黄少天和张佳乐那样频繁地出现在电视和杂志封面抑或时尚圈红毯上;唯独作为一个歌手最基本的嗓音和唱功,是真的极为出色,鹤立鸡群到能让粉丝们理直气壮地把他和公认的歌神叶秋相提并论——方士谦逊色于后者的只不过是比起叶秋每首作品都从作曲、作词到编曲、后期全部亲力亲为还回回都出经典,他对于唱歌之外的事情并不那么热衷,写歌编曲倒是也经常参与,但参与多少全看心情。

叶秋的才华从何而来没人知道,方士谦却是众所周知的科班出身,更兼家学渊源:他的双亲一个祖传戏曲、一个正统美声,都是大家,国内外但凡玩音乐的年轻人没有谁敢不尊一声老师。方士谦是家中独子,自然从小听着也从小学,长大了想去流行乐坛一试,父母也都洒脱:要玩玩你的,护好嗓子别把功底玩丢了就行。

他以这样的身份进了当年还名声不大的微草,自然地位超然;只想安安静静唱歌,林杰也由得他。综艺节目偶尔上上,没爆点也不惹事;电影节红毯偶尔踩踩,衣着并不如何出彩,重点是获了奖的插曲;圈里出道数年仍然零绯闻的人屈指可数,方士谦毫无疑问是其中一个;至于各路应酬酒会,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微草老板的事,谁也不会指望他去。

微草的风格向来比较稳重。高层不激进,林杰人好,方士谦安稳舒坦了这么些年,对公司那是十万个放心。他放心的程度让黄少天一度觉得这位前辈多半是脑子有病——问他最新的合同签了几年他都说你等我一下我把合同书翻出来看一眼先——放心到这个份上你也是真不怕哪天被人给卖了啊???


“这下可不就被人卖了吗。”

张佳乐正在敷面膜,说话小心翼翼,咬字十分困难。他也是没有办法,明天有新闻发布会还得刷脸,贴身助理肯放他独自面对电脑一两小时,顺带敷面膜已经是底线。

“……也不算吧。单说工作上的事情的话王杰希挺靠谱的。”方士谦心想唯独这点他是真的不能昧着良心说谎,“我就是,单纯、针对他这个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啊所以呢?”黄少天内心非常无语,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工作上靠谱不就行了吗。你管他这个人怎么回事干什么啊??那是老板啊!老板和歌手说夸张点那是商人和艺术家之间三观的鸿沟啊!大家能相安无事合作愉快不就行了吗,你还要要求啥?你总不是还要期待高山流水意气相投吧???你看就是张佳乐前辈这样都搞成这种关系了不是一样做不到吗?!”

“……”

张佳乐心说这都能躺枪,奈何黄少天的话正中靶心他竟无言以对;张佳乐想破口大骂“我操你大爷”,奈何碍着面膜的存在喊不出气势。他最终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恶毒的诅咒:“黄少天我祝你和你们蓝雨的喻总也早日发展成这种关系,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呵呵……”

他带着面膜咬字含糊得真的像女巫念咒。方士谦听得背后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对你家大孙都嫌弃到这份上了?”

“没有。”张佳乐摇头。他否认得不假思索,过会儿又叹口气,“我开玩笑的。但是少天说的也没错......有时候理念不合真的麻烦。唉,谦儿啊——”他拉长调子一句三叹,“你知足吧——有你这种运气的圈子里真的没几个啊——”

方士谦:“......这我知道啊。”

“所以我也很好奇你到底在不满意什么。”张佳乐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电子表,敷面膜的时间已经够了,他把那张白纸一揭就满血复活,“你说说看,他哪里让你觉得不对了?”

“大小眼吧。”黄少天抢答。

方士谦:“......黄烦烦你闭嘴。”

真是够了。你谦哥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而且平心而论除开大小眼王杰希真的长得挺不错的......这不重要。方士谦发现他还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描述他那种诡异的感觉,然后很快他就悲哀地发现他是真的不擅长动这种脑子......唱歌是件非常强调感情、感受、感性的事情,习惯成自然之后一切都凭直觉,方士谦平时也习惯了对什么都靠直觉。他自认并不像黄少天以为的那么随便,对人对事都还是有一套试探考察的标准的,然而这种建立在直觉基础上的东西实在是很难轻易用语言描述得出来——这一点,简直是拿语言在铸造灵魂的黄少天当然理解不了。

“我总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方士谦最后说。这描述绝对还有哪里不太准确,然而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心不在焉还能把工作做到这个地步那也真是很厉害啊?”黄少天有点惊讶。毕竟蓝雨和微草最近抢资源冲突加剧,而自从王杰希上任他就没少听喻文州感叹这个王大眼真不愧是真·富二代里的佼佼者、精英海归里的霸王龟,怎么这么难缠......

“不,不是指那个,我不是说他工作心不在焉......也不对。”方士谦实在是说不出来,已经快要语无伦次,“我是觉得他对工作有点心不在焉,但不是指他不专心、也不是不用心......呃......”

......人工作既专心且用心你还想要啥?张佳乐和黄少天听得一头雾水,而方士谦已经崩溃地捂住了脸。

“等等,要不这样吧。你先冷静一下,放空,”出道比较晚、自诩还是个清醒的正常人的黄少天开始对在他的认知里是唱歌唱得快要走火入魔的前辈循循善诱,“也不要硬去组织语言了。你就回忆一下,把你到底什么感觉找清楚,然后拿写歌词的时候的那种状态试试看能不能把它说出来?”

“......那你等着。”

方士谦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尝试着去找他唱歌、写歌时候的状态,然后在这样的状态里去回忆王杰希。意外地真的有用。他摒开所有冗杂的思绪和心情,单凭记忆去描绘一个印象,如同描绘一幅街景。他们在走廊过道里的相遇、公事公办的对话、录音室玻璃隔墙外的人影......王杰希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的所有印记都被铺陈开来观察。一切都是静止的。这幅街景里没有人、没有声音、甚至几乎没有风,安静得离奇,而他在其中寻找的是某种时隐时现、飘忽闪烁着的东西。

方士谦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像是在站在录音室里摘下耳机。他这回能够确信了,语气变得认真而肯定:

“我感受不到他的欲望。”

他这话说的清楚明白,含义多少有点高深。张佳乐和黄少天都没立即接话,气氛一时间安静到开始沉凝。方士谦也不在意。他还没能完全从刚才的冥想里出来......那感觉仿佛他在一片死寂的街道上突然看见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然而当他追着那只蝴蝶跑到草丛跟前时,别说捉住它了,他已经怎么都找不着那只蝴蝶了。

“......也就是说,你搞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过了一阵黄少天才开口,话音非常难得地带点沉吟,“是指他来微草当老板还是指他做的所有的事情?”

“这是一个意思吧。他来微草当老板了才有那些工作啊。”方士谦说,“我感觉他的根本目的应该只有一个。但是我见过的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指向那个目的,至少不是直接指向。”

所以他才会觉得王杰希总是心不在焉。他会去应付那些工作是因为他觉得他已经身在这个位置上就应该做、能把工作完成得好是因为他确实有那个能耐、效率高是因为他真的熟练,但是这一切事情里面都没有他的欲望。没有欲望也就没有热情,没有热情就等同于没有心。王杰希的心不在他迄今为止在微草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上。至少就方士谦知道的范围来说,这个人做的所有事情的直接成果,没有一件是他真正想要的。

这怎么可能。

他到底想要什么?


“确实有点奇怪,前提是你说的是真的的话......好吧我相信你的直觉是准的。”张佳乐面对方士谦的怒视表示投降,“说起来刚听说这人接手了微草的时候我还去问了下大孙。正常来说他真的没有理由来微草诶......这人是王家大少爷啊,他家手底下多少公司,如果只是大学毕业回来练手,随便挑哪个不好,干嘛要来娱乐圈搅浑水。”

“所以他是有目的的。”方士谦顺着往下接,这点逻辑对他来说还不成问题,“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感觉到。Why?”

张佳乐和黄少天被他问得隔着显示屏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在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下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

“先不管王杰希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说这种情况吧,按照常理来想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四种。”黄少天认真分析起问题竟然还真的显出几分犀利,“第一,家里计划的投资。”

“不是。”张佳乐马上摇头,“我可以确定王家不会有这种计划。按大孙的说法他们根本就不会对娱乐圈感兴趣。”

“好吧。”黄少天点头,“那第二,受人之托过来主事。”

“不是。”这回摇头的是方士谦,而这个他都不需要怎么给两人解释。王杰希上任的同时确实带了相当一笔注资进来,但是一来微草那时候并没面临什么财务危机,二来在王杰希找上微草之前,方士谦可以确定他和微草内部的任何人都算不上什么旧识,包括林杰。

“那么第三,他本人对这个领域很感兴趣。”这条黄少天说着自己就皱了皱眉,“像我们蓝雨这边、文州就属于这种......但我听你说的王杰希也不是这种情况吧。”

“不是。”方士谦对此非常确定。他如果是,对工作怎么会是那种毫无热情的状态。

“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黄少天摆出了一个活生生的聊天软件自带表情里的“托腮”姿势,“他想潜人。放在微草来说,这个对象只可能是你啊谦哥。”

“……”

方士谦安静了两秒,眨了眨眼:

“......哈????”

“不,不等下,你这排除法的排序,就唯独最后一条不过筛啊。”张佳乐在方士谦从惊讶转化为炸毛之前及时截住了话头,“而且你也说了那是按常理。王杰希这个人,也不一定就能拿常理来论,至少就我从大孙那里听说的,他之前在他们那帮阔少的圈子里那也是出了名的......”

“性冷淡?”方士谦冷笑。

张佳乐一时间有点无语。他想黄少天到底还是进圈晚了一点,并不真的那么熟悉方士谦的怪脾气:这人能在娱乐圈待这么久,最基本的随和和耐性自然还是有的;他对朋友是真的好,也不怎么有天蝎座那种传说中的记仇。然而这一切都架不住他始终有那么几个绝对的雷区,一踩就炸、一碰就着,而且可以炸得毫无逻辑不讲道理,皇天菩萨都别想拦住。张佳乐一开始也很是花了点时间才逐渐摸清方士谦的炸点——他对朋友不怎么记仇这点可真是谢天谢地。而在他已知的几大雷区之中,潜规则这玩意儿最起码也能排进前三。

“......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这么讲,吧。”背后这么说人多少有点损,但张佳乐实在是懒得再去燎一只已经炸了毛的方士谦。左右王杰希怎么着都不关他事。“反正作为一个有钱到这个地步的大少爷他是没有绯闻的,这个你们都知道。哪像大孙之前那么多绯闻。”还每一条都假到让人无力吐槽,张佳乐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要鄙视那帮媒体的段位,“如果说这个也还正常的话,那关于这个人确实有一条传言有点惊人:据说他从高中开始独自在国外读了八年书,其他社交活动的频率都很正常,唯独KTV啊酒吧啊舞厅啊夜场party之类、但凡容易搞出绯闻的场合,任何一种,从来不去。八年下来一次都没去过。一次都没有。”

他没说出来的是这些场合虽然容易搞出绯闻,但却都是玩乐减压的常规好方法。而王杰希的大学专业课业之繁重时间之紧迫,背后的压力无疑大到常人难以想象,这种情况下还能清心寡欲到这个份上,让人不由得就很疑惑他是怎么撑下来而且居然还没有搞出任何心理问题的。


方士谦听得莫名烦躁。

哦。哦好吧。这又是哪个新的偶像剧里跑出来的禁欲系男神人设啊。这人还能再别人家的好孩子一点吗?

他已经收起了冷笑,脸上是种近于漠然的面无表情,对他这样一个平时基本就只有笑和生气两种模式的人而言罕见到了足以让人起一身冷汗。这下子黄少天也终于明白他怕是不小心说错话了,然而话已至此根本无从补救,几番权衡之下他最终无奈却干脆地选择了闭嘴。

好在方士谦这回并没精神过敏多久。可能是因为还在两个好朋友面前,也可能是因为先前被迫动了动脑子,他挺快回过了神:“也不是这么回事吧。他要真的是对我有兴趣,我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更何况这个人到现在为止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

“会不会是碍着你是微草的台柱,担心把关系弄得太僵不好办?”

“那也不该是这种态度啊。他要真有这个心,且不说跑来当老板当得这么敬业却不下手又是何苦,”方士谦看起来是货真价实非常困惑,“就算他只是认真地想追我吧、虽然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本身就为零,这迷之稀薄的存在感算怎么一回事??正常来说不是不管哪种套路正着来还是反着来都要先去引起人的注意吗??”

“……”

黄少天生平第一次感到了那种传说中的“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的心情。还没等他纠结完,就听见张佳乐在旁边幽幽地说:

“他不是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你的注意吗。”


“………………………”


放。屁。

方士谦干脆利落地把笔记本电脑给扣上了。




那天的讨论就结果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自那以后方士谦的生活依旧是风平浪静,时间一长他也就无所谓了。黄少天说得对,歌手和老板能够相安无事合作愉快就已经万事大吉,只要不干涉工作、王杰希在想什么根本就和他无关。

只是他仍然时不时地会想起那天在想象中构建出来的寂静街景,和仿若街景里唯一活物的那只蝴蝶——虽然它真的飘忽闪烁得如同一个幻影。新专辑的筹备从选歌开始已经逐渐步入正轨,王杰希出现在他的工作室里的次数也随之增多。见面的时候多了方士谦偶尔还是会在闪念间产生那种倏而远逝的错觉。奈何也只是错觉。每当他想起来要去追溯的时候,那种感觉早就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又怎么样呢?

他也早不是那个能为了捉住一只蝴蝶而钻进草丛里滚得满身泥泞的孩子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得仿佛会永远这么下去。直到某天深夜方士谦在他的工作室里极其意外地见到了王杰希。



那天对王杰希而言可能算得上是他自接手微草以来状态最糟的一天。说是这么说,他从来情绪波动都较常人平淡,所谓“最糟”也不过就是隐隐约约地有点烦躁。而那天原本也没有发生什么,就是一场惯例的应酬酒会,席间略微出了点乱子。王杰希知道那些都是众目睽睽之下的默许,背后即使现在没有之后也必然会有错综复杂的利益交缠,无关人等谁也不会去多管闲事,他当然也不会。

然而那些事情再加上难以避免地喝了不少酒、后劲翻上来就让他久违地感到了一点恶心,微妙粘缠着在心里沉沉浮浮地没法彻底压下去。有时候能忍不代表他不会难受,习惯了不代表他喜欢。车窗外面有一整个城市的不夜霓虹,艳红浓紫,是极尽刻意、不自然到扭曲的繁华浮世。王杰希偏着头看了一阵,缩回来闭上眼睛。

他带着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厌倦回到微草。万籁俱寂,四周都是暗的,被云雾遮蔽的夜幕里也不会有星星。然而王杰希抬头就看见楼上有一整层的灯都亮着,数数层数,是方士谦的工作室。

他一个人上去,悄无声息推开半掩着的门。那一整层楼都是方士谦的,空间宽阔因而方士谦完全没注意到他。王杰希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是在给一首歌改编曲,新专辑的准备已经快要进入正式录音的阶段,他这时候突然要再改,确实也只能半夜赶工。

那是首轻柔舒缓的慢歌,伴奏里没有多少电音的成分,方士谦抱着一叠曲谱在几种乐器之间来回跑,时不时带着耳机听原先的成品对比,然后拿起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专注地投入、沉浸进音乐里的时候总带着点特别的气场,是种游刃有余的不管不顾:情感描摹幻象、然后情绪会随之恰到好处地迸发出来,感性铺陈张开而感官凝聚收敛,那状态比起工作更像是在单纯地恣意妄为、也恣意妄为的单纯——如果可以王杰希会愿意用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词语来赞美这份单纯,因为那是他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他看着方士谦抱着把木吉他坐在高脚凳上,对着乐谱架上的纸张把一句旋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试唱。这人向来不喜欢戴首饰,平素也不化妆,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简单平凡得好似大学里随处可见的年轻人。然而宽阔房间里灯光雪亮、被窗外暗沉夜色衬得铺天盖地一样笼罩下来,方士谦身在其中、便纯白到近乎璀璨。

星星点灯。

几句歌词浮上脑海的时候王杰希忍不住为自己奇怪的联想方向觉得好笑。可他又确实只是站在这里看着这样的方士谦,就觉得世界都被点亮了。



王杰希第一次知道方士谦的时候还在国外。那时候他刚进大学不久,尚且不太适应,被繁重课业压得喘不过气的同时又觉得身边这帮鬼佬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某天在咖啡厅里写论文的时候偶然听见方士谦第一首发行到国外的单曲,清朗醇和的男声低吟浅唱,比他未满二十年的人生里见识过的所有东西都要纯净。

后来他追着唱片发行的进度买齐了方士谦的所有专辑。

那些歌声或低沉或高亢、或深静或亮烈,唯独不变的是歌者至始至终一尘不染的心;凝练萃取到极致的感性在其中悠游回转,音符中潜藏着光华闪耀的灵魂的碎片、在无边黑暗里照亮方寸之地,成为他心底那个一息尚存的叛逆小孩最后的生存之所、赖以避世的桃花源。



方士谦看起来还得捣鼓很久。王杰希想了想,转出去在走廊边上储物柜里翻出来一件不知道是谁放在里面的啤酒,从中拿了一听,回来搬把椅子坐下。



方士谦看到王杰希的时候非常惊讶,也就是单纯的惊讶。他倒是不意外这个点了王杰希还会出现在微草,因为后者早就在办公室旁边改装了一间客房出来,实在太忙的时候他就干脆不回家了留在这儿过夜——就为了第二天早上上班不迟到。作为一个老板而言简直敬业得可歌可泣,他不觉得累也不知道全微草跟着再也不敢上班迟到了的员工们有没有感觉有点心累。

然而纵使如此方士谦也万万没有想到都这个点了王杰希居然还会跑他工作室里来守着,还拿着听啤酒坐那儿看手机、估计是在看电子书,俨然是个准备等他捣鼓完再关灯关门走人的架势——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肯敬业到这个份上啊???你是来查房的宿管老师吗?!?!?!

王杰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弄你的,不用管我。”

“……”

好的吧。那我不管你了。方士谦满腔弹幕都噎在了嗓子眼儿,回过头去继续跟下一张乐谱较劲。管王杰希干什么?就算这人明天真的起不来了导致上班从不迟到记录功亏一篑毁于一旦那也不关他的事。(flag不要乱立啊谦谦......)此时此刻对方士谦来说赶紧把眼前这编曲搞定无疑才是头等大事,别说一个王杰希了,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他先把歌写完。



等方士谦终于把那首歌修改到满意,已经是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聚精会神折腾到凌晨,突然松懈下来也难免有点累,梦游一样地把那些乐器整理好放回原位、又对着乐谱愣了会儿神,这才想起工作室里还有个人,一回头,先被滚了满地的易拉罐吓了一跳。

王杰希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一件啤酒直接给搬进来了,然后在方士谦全然不知情的两个小时里一罐接一罐地开,明显已经喝到开始发晕。方士谦试着深呼吸,发觉空气里飘着的都是淡淡的酒味,还不全是啤酒的味道,他这才想起王杰希今天会回来得这么晚好像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场挺重要的酒会要去。半夜三更从酒会回来还这么可劲儿灌,这人今天是在发什么疯......方士谦带着种微妙无语掺杂着震惊和一丁点好奇的心情把视线从一地空罐子上移开、去看王杰希的脸色。

然后他怔住了。

那并不是因为王杰希喝醉酒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虽说难得一见也是真的。方士谦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这样行动呼吸都迟钝轻缓还带点茫然的样子,他平日里那种拒人三尺的冷淡疏离气场也消散了许多,仿佛某种坚不可摧的外壳在酒精里泡化了、露出一点柔软的内里和本质来——然而真正让他彻底怔在原地的是王杰希的眼神:王杰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抱着啤酒罐子直直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里仿佛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是他好奇了许久也探索了许久的、这个人作为一个“人”的欲望:

清澈见底、纯粹到令人动容的渴求。

方士谦忽然觉得王杰希看他的眼神像极了困在钢筋混泥土丛林里长大的孩子第一次见到偶然闯进城市的、翅翼宽阔而斑斓的蝴蝶;靠近之后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扑上去要把它捉住,而是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全心全意观察着的同时极力地收敛着不去惊扰它,以期那只蝴蝶可以在身边停留得稍微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走过去、俯下身,在一个快要能呼吸交缠的距离里仔仔细细端详王杰希的眼睛,伸出右手抚上对方因为酒精而泛红的侧脸,感觉手心里的温度烫得惊人。而王杰希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微微扬起脸来疑惑地和他对视:“方......”

“你直接叫我的名字试试?”

“......士谦?”

方士谦嗅着他唇齿呼吸之间温热的酒气,忍不住想眼前这个人哪怕是喝醉了、在这样亲昵的姿态下念他的名字,身上那种令人生厌的克制感仍然挥之不去。然而王杰希看他的眼神在那两个音节出口的瞬间又更亮了一点、星星点点的光芒烧成连片的火焰,有什么东西艰难地翻腾着想要挣脱出来。

——是他遍寻不着的那只蝴蝶、此刻正破茧而出。




方士谦毫不犹豫,左手用力揽住王杰希的腰、生涩而强硬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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